回声

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除了大嘴巴和各种不靠谱的政策，还有一件事情让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们颇为揪心，那就是在他的支持者们中间居然有不少都是工会工人，而这些人在过去本应该是民主党的铁票。

美国政治中，工会和民主党常常互相支持。一方面工会是民主党的“铁票仓”，虽然工会数量较过去少了很多，但是仍然能够提供大量选票和资金；另一方面民主党也支持工会的发展，从罗斯福新政时期开始，美国工会运动的兴起发展和演变可以说和民主党的各种劳工政策息息相关。

以工会的代理费为例，工会能和企业进行集体谈判的一个前提，就是企业找不到足够的替代工人，于是对工会组织的罢工有所忌惮。因此在工会和企业进行集体谈判要求涨工资高福利的时候，工会必须有能力代表该企业的所有工人才能和企业平等的坐在谈判桌前。

为了确保工会能和企业平起平坐，民主党的州一般立法要求该州的工会有权利向那些没有加入工会的工人收取谈判代理费，而共和党的州则一般会以保障非工会工人的就业权为由禁止工会强收代理费或者以缴纳代理费为雇佣非工会工人的前提。正是因为这些林林总总的劳工政策上的差异，工会和民主党走到了一起。

在本次竞选中，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和伯尼·桑德斯都不同程度地表示了对工会和工人的支持。相对激进的伯尼•桑德斯在竞选中倡导民主社会主义，明确表达支持工会的立场。比如在10月初，桑德斯正式向国会提交了《工厂民主法》（Workplace Democracy Act）的提案。该法案让工人组建工会更加容易，且在集体谈判中处于更有利的地位，因此也得到了工会的鼎力支持。

而民主党的两位候选人也都反对国会批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 Pacific Partnership，简称TPP）。工会系统并不欢迎自由贸易，因为这会导致大量的企业迁出美国，此前仅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曾使美国失去85万个工作岗位，对工会打击非常大。因此，伯尼·桑德斯很早就表态反对TPP，并承诺要全面改写美国贸易政策，以使之为工薪阶层带来好处，而不只是跨国公司的首席执行官。

2016年1月3日，桑德斯在新罕布什尔州进行竞选活动。/REUTERS

伯尼·桑德斯的强硬立场以及工会的力量也扭转了希拉里对此协议的态度。在担任国务卿期间，希拉里曾是TPP最重要的“鼓吹者”之一，但是现在作为总统竞选人，她却认为TPP未必是一个能为美国创造就业、提升工资及国家安全的贸易协议。希拉里的“投诚”让工会很满意，美国最大劳工组织劳联-产联的主席特拉姆卡就盛赞到：“希拉里反对TPP，美国劳动人民都感到高兴。她的决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对于我们努力阻止TPP的努力非常宝贵”。事实上，在之后的竞选中，希拉里也获得不少工会的背书支持。

但意外的是，虽然工会领导们坚定的站在希拉里等民主党候选人的身后，可他们工会的普通工人却纷纷加入了特朗普的粉丝团，为这位亿万富翁摇旗呐喊。而且这些支持特朗普的工会会员已经不是少数，一些工会官员已经明确指出特朗普是一个威胁。

更让他们不理解的是，特朗普下属的企业对工会并不友好。就在去年，特朗普入股的一家位于拉斯维加斯的酒店的工人决定成立工会。因为该酒店86%的雇员签署了成立工会的授权卡片，工会希望凭借高支持率和酒店签订中立协议，让酒店直接承认工会成立而免去正式的工会选举。酒店不仅拒绝了请求，还在工会选举前组织了反工会的宣传。

这次争端后来交给劳动关系委员会仲裁，经调查在这次选举中酒店的确有干扰工人行使工会权利的行为。有意思的是，在去年10月工会组织的抗议活动中，希拉里也出现在活动现场指责特朗普妨碍组织工会，不提供工人应有的工作条件，不提供一个用以生存的工资，号召工人向他说不。可特朗普企业打压工会的“劣迹”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工人中间的支持率，不禁让人想探个究竟。

2016年2月9日，一名特朗普的支持者在看希拉里的电视演讲。/REUTERS

其实特朗普并不像其他共和党候选人那样是反工会强硬派。尽管有拉斯维加斯酒店工会事件，但是总体上特朗普对待工会还是比较温和。在2011年的一个访谈中，他就说自己这些年来都和工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且很多朋友都是来自工会。而在提到威斯康星州州长斯科特•沃克（去年九月退出总统大选）在威斯康星州大力削弱公立部门的工会时，他认为沃克的做法对于威斯康星可能是对的，但是这个做法并不一定要应用到其他的州。在《纽约时报》的报道中也提到，不管在曼哈顿还是在新泽西，特朗普也雇佣了不少工会人员，比较公平。

而且特朗普一直主张为美国工人争取工作岗位，而且其方式方法比民主党政客更“激进”。比如特朗普承诺将驱逐数百万的无证移民，这意味着对美国工人和工作机会的保护。对比之下，因为移民同样也是民主党的票仓，希拉里和桑德斯就绝对不敢为了工会工人去得罪另一拨支持者。比如特朗普也反对TPP，称TPP是一个可怕的协议。他甚至错误的认为TPP让中国加入，认为中国会借此走后门偷走美国工人的工作，试图以此来“吓唬”美国工人，结果闹了笑话。

和其他共和党候选人不同，特朗普还“背叛自己阶级”、点名批评一些知名的跨国公司，以凸显自己不会被大公司所收买。特朗普批评波音在中国建厂计划，认为这最终会导致美国流失大量就业岗位。他也向苹果公司开炮，批评苹果在海外建工厂，希望苹果能把生产线转回美国，增加美国的就业岗位。他也批评福特公司在墨西哥在投资，他说，除非福特汽车取消在墨西哥的25亿美元的投资，否则他会对福特汽车施加一个惩罚性的关税。在接受《底特律新闻》的采访中，他支持美国政府通过课税来确保汽车在美国生产，并表示政府不应该向日本开放汽车进口除非日本终止贸易壁垒。

特朗普的这些表态也得到了工会工人们的热情回应。早在去年年底，美国最大的工会之一国际卡车司机协会（International Brotherhood of Teamsters）就表示想和特朗普会谈。该工会声称可以和希拉里、桑德斯以及其他人，不管是什么党派，只要是愿意提高美国工人家庭收入的人，都可以谈。美国服务业雇员国家工会（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简称SEIU）的主席玛丽•亨利说，尽管这个工会已经向希拉里背书，但是这个商业巨头（指特朗普）已经赢得了很多工人阶级的选民。

具体到工会会员，在《纽约时报》的报道中，华盛顿州机械师国际联合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Machinists in Washington State）的一名成员就说：“我们喜欢他不支持TPP的立场，喜欢他对于那些将工作机会移到海外的公司应该课以关税的立场。”据他估计，在他们工厂的工会，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工会会员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在国际卡车司机协会内部，有成员在Facebook建了一个“卡车司机支持特朗普”的网页，已经有超过650人点赞。在阿尔巴尼的一个卡车司机工会里，工会主席巴格罗也说特朗普已经让工会会员觉得兴奋，虽然很多人会支持伯尼·桑德斯。

2016年2月13日，希拉里在内华达州对某工会选民演讲。/REUTERS

对于这些情况，工会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比尔•克林顿时代的劳工官员就说：“特朗普是一个威胁。如果民主党最终提名希拉里，而希拉里在这些贸易议题上都很模糊，那么特朗普会一直驾驭这个话题吸引选民。”全美最大的工会组织劳联产联（AFI-CIO）的主席特拉姆卡抨击特朗普在大选中带来仇外情绪，他表示工会已经和特朗普支持者做了很多对话，希望他们转变所支持的人选。

当然，有些人也认为不需要太担心。他们认为，首先，工会会员中被特朗普吸引的那些人，本来就属于工会会员中那30%很可能投票给共和党的会员。即使他获得那些没有大学学位的白人男性工会会员的大力支持，但是如果他获得共和党的提名，这些选票也不会必然帮他赢得竞选中的优势。另一方面，工会会员中那些工作最辛苦的工人，比如年轻人和拉丁裔，一定会有很强的动力出来反对特朗普。

不管最后特朗普能否从民主党这里分走一杯羹，工会“队伍大了不好带”的麻烦恐怕将会让民主党人头疼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