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父亲和哥哥都是美国总统,杰布•布什(Jeb Bush)却并未能在大选的路上走得更远,在共和党党内初选第三个州结束后便宣布退选了。回看杰布在前三个州的表现,在艾奥瓦州得票率2.8%,党内排名第6;在新罕布什尔州得票率11.2%,排名第4;在南卡罗来纳州得票率7.8%,排名第4,战绩确实乏善可陈。
当杰布去年6月15日宣布加入选战时,布什家族的光环以及佛罗里达州两任州长任期内的出色表现,令他吸引了极大的关注,也成为共和党建制派的心头好,甚至很多围观群众将这次大选视为布什和克林顿两个政治家族之间的较量。
然而只过了一天,另一个人让所有的预判都成了错觉——6月16日,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宣布参选了。
特朗普是杰布的噩梦。根据媒体透露出来的杰布团队竞选策划书,特朗普从来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哪怕在特朗普民望蹿升的时候,杰布团队也没有把他看作真正的威胁,而认为他迟早会因为他的歧视言论和疯狂政策惹恼选民而被迫退选。但特朗普不仅如杰布团队预料的那样偃旗息鼓,反而在媒体和民众的簇拥下越战越勇,让杰布为他的大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早在去年第一场共和党辩论开始之前,特朗普就扬言要找杰布的麻烦,几个月来对这个建制派的宠儿穷追猛打。他先是给杰布的竞选打上“低能量”的标签,又接着拿杰布说西班牙语和他墨西哥裔妻子当靶子攻击他的移民政策,还几次公开挑战杰布哥哥小布什这个共和党的神主牌,要他为“九•一一”和伊拉克战争负责。这一切都让杰布难以招架,频频救火。而杰布几次软弱的应对更是被全国直播无限放大,给电视机前的观众留下了负面的印象。
其实杰布这样的“实干派”都不喜欢电视辩论,因为在他们看来治国理政不是嘴巴说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1960年第一次电视辩论之后时隔近二十年才有了第二次电视辩论,因为约翰逊、尼克松等人都不认为这是展现他们能力的舞台。作为一个热衷规规矩矩讨论政策的政策专家,杰布对大多数重要问题都有过深入思考,但这些思考并没有成功的传达给民众。可相比于夸夸其谈的特朗普,杰布显得过于“书呆子气”。他曾用很长一段话来解答一个小女孩关于移民政策的提问,结果最后小女孩根本没有理解,反而接着问他“什么是边境”。可以说杰布这种沟通上严重脱节的问题成为一个信息时代的致命弱点。
而当信息时代进入Web 2.0的社交网络时代之后,杰布这一弱点就进一步放大了。杰布虽然当了八年佛罗里达州长,但最近一次选举也是2002年的事情,那时候没有脸书、没有推特、没有YouTube。除了范围广,社交媒体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反应快。它要求新时代的政治家表现出「本色」,来不及开会讨论包装彩排,就要在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反应,表示自己就是这样的,没有装、没有作。杰布就是在这种新环境下,显得越发得老恐龙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咬住主题(on message)的重要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句失言,就会在几分钟之内传遍网络,根本没有危机公关的时间。
相比之下,特朗普的 Twitter 账号关注者已经超过600万,他在上面装个傻、卖个萌,传播效果恐怕远好于杰布重金砸下的各种广告。就连特朗普本人都公开嘲笑杰布,说他扔了那么多钱连个水漂都没有,自己发条推文就全是报导。有人说特朗普的胜利,证明了传统竞选广告的失败。不过如果往深一点说,也可以看作是候选人和选民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相比起一个包装精美没有缺点的政客,选民可能更喜欢看一个有缺点却透出“真性情”的活人。
可即使如此,杰布团队还是没有及时调整策略,依旧认为特朗普是政治票友,依旧认为民众迟早会厌倦他,反而把火力集中在同为建制派的卢比奥等候选人身上,花了几千万打建制派的内战。但糟糕的是,另一侧福音派的主将科鲁兹也打着和杰布一样的主意,一方面回避和特朗普正面冲突,一方面和福音派的另一位候选人卡森明争暗斗。共和党两翼都对特朗普选择性无视,结果坐视特朗普盘踞民调榜首。而这种“领头羊效应”又进一步吸引更多独立选民在他身后聚集,最终为特朗普登顶开辟道路。
杰布热衷于内战还导致共和党领导人无法及时介入,延误了建制派整合的最好时机。因为布什家族在共和党党内实力雄厚,党内上下多少都曾受其恩惠,所以当“布什家小少爷”杰布出来竞选总统的时候,国会议员和共和党大金主们根本不敢有二心,更不要说“叛变”支持卢比奥。
即使杰布已经在民调上远远落后回天无力,慑于布什家族政坛能量的共和党领导人也不敢公开劝退杰布,只能期望他自己能及早认清形势,让他们及早得到“解放”。而就在杰布退出后72小时内,卢比奥就得到了大量国会议员的背书,可这已经挡不住特朗普在内华达州豪取三连胜。
而和共和党领导人一样,杰布团队也对今年的选民情绪做出了严重的误判。虽然美国经济复苏,但这种复苏是不平等的,中下层没怎么感受到复苏的暖意。而与此同时,奥巴马任内自由派节节获胜,在移民政策、族群关系、医保、控枪、同性恋平权等诸多议题中给保守派制造空前压力。而茶党势力的兴起虽然改变了美国国会的格局,但也只是让国会更加瘫痪,并没有产生多少建设性的成果,因此推出一个推翻一切的局外人当总统成了他们最大的诉求。而这时候,不管杰布如何想和布什家族的背景脱钩,顶着“布什”这个姓氏出门无疑是人人喊打的。
布什家族成员的头衔对于杰布来说究竟是光环、还是包袱,这个问题恐怕很难说清,也不需要再想。杰布•布什退选了,在50个州初选刚刚结束3个的时候退选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在不能赢下选举的情况下及早退出,也算对党组织有了交代,让共和党建制派们可以放下包袱去全力支持卢比奥。
但任何一个建制派的候选人如果想要走得更远就必须得到来自布什家族的“祝福”,这也是为何杰布选择“退而不休”。近日他在电话会议中表示“要以个体公民的身份继续帮助共和党推举出真正的保守派总统候选人”,然后又传出声音他将和卢比奥见面重修旧好,整合建制派全力围剿特朗普。下周超级星期二各州初选鹿死谁手,相信会更有看头。